日色光華。櫻舞雪

十七、

許久以來憋在心裡的話終於能夠全盤說出，雖然在夏碎面前哭花了姣好的面容實在頗丟臉，但感覺總算舒緩點了。

很多話很多事他們不敢輕易說出，他喜歡夏碎、很喜歡很喜歡，就像漾漾喜歡冰炎學長一樣，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太在乎，因為太在乎所以不願讓他們知道真相、不想讓他們難過，可是隨著他們知道的越來越多，原先的計畫竟也逐漸趕不上這些變化。

於是他們必須說出如此令人難過的決定。

他們早已明白，等到一切都曝光的那天也是他們失去一切的時候、甚至包含了性命，他們都清楚的，只是真等到了那天、卻是誰也說不上的無奈與悲哀。

即使背後的動機再怎麼良善再怎麼冠冕堂皇，他們的所作所為終究是犯法，更何況他們的販毒對象是那些貪婪無度的所謂「高官政要」——在一切都曝光了之後、他們必定有各種凶狠手段可以報復「妖師」，而他們只能盡力避免、努力將這些傷害降到最低。

其實他們並不是真正的那麼邪惡，只是被假象掩蓋被謊言欺瞞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略為隨意的洗過澡換上睡衣，千冬歲思考了很久、才又爬上位在三樓的夏碎的房間，敲了門進去。

「夏碎哥。」

紫髮的青年坐在地板上、面對著小茶几，手中拿著一本書正在閱讀。

逕直走過去坐在夏碎對面，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漾漾昨晚告訴我、說他已經決定好了，他會想辦法，保證所有人的平安，包括你們、包括我們。」

「但是我不知道他決定了什麼，不管我怎麼問他都不願意告訴我……只是我想，依我對他的認識，或許又是什麼會令人難過的決定吧。」

夏碎跟著苦笑，「你想、要不要先知會冰炎？讓他先有個心理準備也好。」

「不知道……先不管這個了，夏碎哥，我有話想跟你說。」

直直的盯著眼前人的紫眼，千冬歲吸了口氣、像是鼓起了極大勇氣般，「夏碎哥，我喜歡你。」

「我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有結果，可是我知道再不講就來不及了，無論如何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或許早已料到千冬歲要告訴自己什麼、夏碎的表情並沒有太明顯的震驚，只是勾起了很溫柔的笑容，「我會等你。」

「我會等你、千冬歲，等你被釋放出來那天。」我會一直等你。

聞言、千冬歲笑起，很認真的看著夏碎，聽著他繼續說：「我們不需要去約定或是承諾什麼，血緣就是最好的承諾，也會是最深的羈絆。」而千冬歲只是點頭，什麼話都沒說。

「過來這邊吧。」夏碎說，緊緊的擁抱著千冬歲的身軀。

他身上還帶有沐浴乳的微淡香氣，精瘦的身軀抱起來感覺很結實，和小時候軟軟的身體完全不一樣。

然後他輕輕的碰了碰千冬歲的唇。

微涼的唇吻起來很柔軟，眼前千冬歲閉著眼睫毛微顫的樣子和腦海中很久很久以前的畫面重疊了起來——許久以前他也曾吻過這雙唇、而那時候他們都還小，只是孩子的他們什麼都不是，那般天真那般無邪。

雙唇相接的時候他說了什麼千冬歲並沒有聽見，只是可以感覺到幾聲低低的、不明顯的輕喃，好像在喚著「小千」。

那是許久許久以前他們都還年幼的時候、母親和大姨總是這樣喊他，而他最喜歡的還是夏碎哥用很溫柔的嗓音這樣低低呼喚。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喜歡。

——「小千。」

「小千。」

過往的音調和如今的嗓音重合，緩緩的融化在他的耳裡、唇裡、心裡。

細密碎吻纏綿輕啄，十指緊扣，一吻許久。

那一晚他留宿在夏碎房裡，或許是終於能夠說出心底話、千冬歲一夜好眠，隔天更是在夏碎懷裡醒來，相擁而眠的樣子像極了一對親密情侶——甜蜜卻又令人感到悲傷。

在房內的小浴室梳洗過後、夏碎率先拉開房門，而千冬歲跟在他身後下樓，左手被走在前面的夏碎緊緊牽著。

經過二樓的時候正巧碰見了褚冥漾，原先還有些惺忪的睡眼在看見兩人一起從樓上走下來、和緊牽著的手的時候瞬間清醒了許多，接著輕而無聲的笑了。

＊      　＊

相對起這廂千冬歲和夏碎兄弟倆頗為順利的感情進展，那廂的褚冥漾倒是和冰炎鬧了幾天彆扭，兩人之間總是冷凝的低氣壓讓原先和樂的屋舍氛圍開始變得有些奇妙。

於是當數天後褚冥玥一身俐落西裝踏進位於郊區、「窩藏」了幾名通緝犯的普通民居時，感受到的便是如此微妙的氣氛——

那時正值晚餐時間，不大的四方桌上擺了幾道日式料理、和數盤壽司；而桌邊，千冬歲和夏碎兩人氣氛融洽和樂充滿了粉色泡泡，對面的冰炎和褚冥漾卻始終沉默，尷尬無比。

開門的是萊恩，顯然的他們都沒料到會有人來訪、聽到門鈴聲突兀的響起時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看到進門的是褚冥玥才紛紛鬆了一口氣。

「姐！」褚冥漾驚呼，「妳怎麼突然來了？」

「看來你們在這裡也過得不錯嘛，還有日式料理可以吃？」冷哼，豔麗的女性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快點吃一吃，我有正事要講。」

褚冥漾連聲應好，然後坐回原本的座位，「姐妳要吃嗎？這是夏碎學長自己做的喔。」

「不用，我來之前有吃過了。」

看到褚冥玥出現在這裡，即使早已知道褚冥玥是褚冥漾的親姐、是公會在台灣的分會長，不過實際看到還是很驚訝。

不僅是前公會成員的夏碎、冰炎，就連千冬歲、萊恩這些人也都聽聞過褚冥玥的鐵血作風——他們入學的那時正好是褚冥玥在Atlantis學院的最後一年，老師、學長姐們也總是會在閒聊時提起她的名字。

於是、即使沒有實際見過褚冥玥，光聽其他的人描述也能在腦中模擬出一個強悍的模樣。

等大伙兒全部吃完、聚集到客廳之後，褚冥玥才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旁邊的冰炎和夏碎，問了褚冥漾：「他們都知道了？」

「嗯。」青年點頭，而女性則從帶來的包包裡拿出一台筆電、和一個隨身碟，插入之後讀取、接著叫出一個Excel檔，將螢幕轉向褚冥漾，「所有有涉及的、和鬼族有關的名單都在這裡了，這些東西只要一公諸於世、必定會使他們身敗名裂，也會重重打擊公會的形象。」

冷哼一聲，她問：「漾漾，你想要怎麼做？」

「揪出來，讓司法審判。」

「但司法並不能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夏碎開口，當了這麼久的警察、看了這麼多的例子，他又怎麼會不懂這個道理？

「那就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了，至少我們都盡力了，況且我們也不具有什麼權力能夠審判他們。」他們能做的不過是協助挖掘出埋藏著的真相而已。

儘管用的卻是最極端的方法。

看了褚冥漾一眼、褚冥玥在內心嘆口氣，她太瞭解她弟弟的個性，他做了什麼樣的抉擇、而那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她是料想得到的。

「漾漾，希望你不會後悔你所做的決定。」

——儘管她想說的是，不要做出會讓我們難過的事。

「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