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城寨祖占祖無差；現代趴囉、醫療趴囉
☆只有看電影，不會粵語；用詞盡可能符合香港現況。不曉得會有幾篇但所有章節皆單篇完結。
☆作者本人非醫師，所有內容純屬虛構，如有雷同，那就雷同：）
＊
「我開些止痛藥給你，會痛就吃不要緊，不要怕會影響傷口。一個月後再回來追蹤就好。」
張少祖拍拍老婦人的手，對方連聲道謝，說了好幾聲「張醫生仁心仁術，是有福報的人呀」，才在兒子的攙扶下緩慢步出診間。待門合上以後他連人帶椅轉過身看向後方，和隔壁診間連通的門旁探出顆腦袋來，皺著眉頭喊他大佬，聲音壓得極低，看上去像是極度生氣，又有滿肚子的委屈無處發。
「怎麼啦信一？」
他招招手讓人過來，這可是他從剛學會說話就一路照看到大的孩子，親如父子，從小就沒捨得見他不開心；而信一也著實讓人放心，沒出過什麼大錯，小時候一句「我也要跟祖叔叔一樣當醫生！」就註定了未來會以第一名之姿考進醫學院，成為一名外科醫生，跟在張少祖的身邊一步一步學。
學的不只是怎麼拿好手術刀、把血管腸胃縫得漂亮，在手術檯以外的地方，隔著肚皮，多的是他們也難以捉摸的心肝脾肺。
藍信一的白袍底下是件藍黑色的襯衫，配一條銀白色的領帶，號稱整間醫院最亮眼的男人，放在平時不曉得要奪走多少年輕男女的目光，但如今他的臉色就跟他的襯衫一樣黑，剛走進兩步就直直把手裡的平板往張少祖的面前塞，「大佬你自己看。」
那是院內醫療團隊的介紹頁，每家醫院網站上都會有類似的頁面，依照科別列出所有醫生的姓名、學經歷，為的是讓初次來院的民眾了解不同醫生的專長，好讓民眾能夠依據自己的疾病來選擇適合的醫生。這通常都由科助理來協助維護、管理，醫生們平日的業務已經夠繁重了，此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實在輪不到他們來管，張少祖貴為一科主管自己也沒看過幾次這個頁面，在藍信一咒罵著「雷震東那個陰險小人」的聲音中來回滑了幾次才懂年輕人要他看什麼。
這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他笑了笑，把平板遞回去藍信一手裡，「不過是被拿掉幾個成就而已，何必生這麼大的氣？」
「什麼『幾個成就』！肝癌手術、胰臟癌手術，甚至是肝臟腎臟移植，這些都是大佬最厲害、最拿手的項目，你花了多少時間在研究、寫論文，教出多少學生，幫這家醫院打下多響亮的名號，多少人慕名而來，結果現在卻被雷震東這麼輕易地就抹煞掉？大佬你不氣嗎？」
「氣有什麼用？」他拍拍藍信一肩膀，像安慰小時候一時粗心沒考到好成績時的小信一一樣，只是現在他手邊沒有糖果，口袋裡只有一包菸、一支打火機；而信一也早就過了那個年紀。
「你都說了很多人慕名而來，那就表示我不靠網站上的幾個介紹也可以收到病人啊。」
「那不一樣！這是尊重！」藍信一點開泌尿科的介紹頁，指著院長底下、排序第二位的科主管的介紹：「你看，陳占的成就跟專長就列了這麼多，平常什麼時候看到他開這些刀了？」
「嘿，他好歹也是主管。」張少祖好笑，年輕人嚷嚷著要求尊重，自己對著院長和隔壁科主管卻總是連名帶姓地喊，這可不像在家裡，診間裡還有護士呢。
他隨意瞥幾眼網站上的文字，「他現在是不常開這些刀了，不代表他不會啊。」
藍信一臉上寫滿了我才不信。
不相信的可能也不只有藍信一，張少祖想，除了當年與他一起值班熬夜、一起在手術檯上和難纏腫瘤奮戰的好兄弟們，大概沒有誰會相信現在已經很少親自上檯的部門主管、陳大顧問醫生當年也是開得一手又快又好的刀的。
那人平日總是笑嘻嘻的，怎麼胡鬧也不太生氣，然而上了上手術檯後就彷彿是換了個人，認真又嚴謹。張少祖還記得過去幾次與他一起手術的經驗，陳占的手很穩，劃刀、止血、剝離，一把組織剪一塊濕紗布，一點一點分出被腫瘤包裹的血管，或沾粘得厲害的腸子，然後紮一個俐落的外科結——
漂亮！每一次見到張少祖都會在心底讚嘆，得要花多少時間讀書、練習才能有這麼紮實的基本功？別人或許不了解，可他見過陳占宿舍床位邊那一整排的線結，那都是他反覆練習得來的成果。
他們相識已久，然而一個走普通外科、一個選了泌尿科，不同的科別讓他們大多數時候並不那麼清楚彼此的情況，只能偶爾在大型聯合討論上看見對方報告的身影，或是手術途中遇到困難時臨時被喊去幫忙確認一眼現在這一條輸尿管到底該怎麼處理才不會誤傷、這一段腸子太黏了我怕弄破他阿祖你來幫我嘛——
「就一個疝氣也要叫我來？」
「這你比我更厲害呀。」
張少祖瞪他，他才剛結束自己的一台部份腸切除就接到了隔壁手術房護士打來的電話，他還以為他遇到了什麼大問題，疝氣？
他湊近一些，隔著不會污染無菌面*的距離看向陳占指出的問題所在，手術刀劃開的傷口上拉出一大包膨出的東西，「這看起來是網膜和大腸」，張少祖說，好吧，實情倒是比他想像中的更複雜一些。
「果然！」陳占拍手大叫，「我下刀前摸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對。流動**幫我上個八碼手套和一件衣服*！」
「幹嘛？」流動護士問，陳醫生的手套是七碼，她記得清楚，八碼顯然不是他的尺寸，反倒是……
「張醫生要上來啊。」陳占話說得理所當然，「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張少祖簡直要被氣笑，他就知道走進這個房間肯定沒好事。
「你怎麼捨得放我一個人開這種刀！阿祖你好狠的心啊！」
「你的助手呢？」
「他們一個去急症室幫忙，一個昨天值班，一夜沒睡，我讓他先回家了。」陳占聳肩，手上動作沒停，「總不好讓刷手**妹妹拉勾啊。」
「……」所以就叫我來啊？張少祖在心裡吐槽，在陳占刻意賣乖討好的笑容裡嘆口氣，轉身去刷手。
他也不是真的不願意，病人當前他斷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某人會不會使喚他使喚得太順手了一點？
只是那也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後來幾年，老院長即將退休，陳占的師兄、泌尿科的老大雷震東意圖和心臟內科的盧顧問醫生角逐院長大位，連帶著陳占也一起加入了戰局，幾派人馬鬥得如火如荼，兩年後終是大局底定，以心內盧醫生黯然走人、雷震東榮升院長作結，泌尿科的主管一職也順勢交給了陳占。
然後就是一連串的清算，支持盧醫生的幾人在往後幾年內明裡暗裡受到了各種打壓，包含張少祖的恩師在內的許多資深醫生們被迫離去，其他人只能無奈走避，整座醫院終究成了雷震東的天下。
再然後，外務繁忙的陳醫生漸漸少了進手術室的時間，他更多時候得代替比他更忙碌的雷院長出席各種會議和飯局；升上顧問醫生的張少祖則接下普外主管的位置，安安靜靜鑽研起他的移植手術，潛沉在純粹的醫學領域裡，偶爾出頭也只為了不讓科裡的人受到欺凌——幾次之後漸漸開始有傳聞曰，張少祖是下一個能和雷震東抗衡的人。
「他的學術成就高，病人又多，還是學會的秘書長，在醫院裡輩分算起來也和雷震東差不多，雷震東怎麼樣也奈何不了他呀」，人們這麼說，紛紛找上他要他替自己做主。
而張少祖來者不拒。似乎隱隱又有了派系。
換來的結果就是如現下一般的情況，說起來與當年並無太大不同，減少門診數量、不給手術室時段、刪減經費，在所有能做小動作的地方動手腳，又或者像信一這次發現的一樣，抓著能讓人生氣卻又無法奈他何的點不放，徒惹人心煩。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雷震東搞人的力道竟也不比從前，刪掉醫生經歷相較起以往的手段真是小到不行，簡直像在無理取鬧，雷院長是在醞釀更大的招嗎？夜裡張少祖窩在陳占家的沙發上時這麼問，雲淡風輕的語氣，手中還端著碗糖水慢慢喝。看在陳占眼裡彷彿在講，好多年啦，有沒有點新鮮的？
「被你發現啦？」
「信一先發現的，他氣炸囉。」比我這個當事人還氣喔，他想。
陳占就笑，「沒別的招啦，就這樣。」
「就這樣？」張少祖這回是真的驚訝，幾個人相識這麼多年，雷震東為人如何他再清楚不過，「他改吃素了？」
「我勸下來的啊。」陳占湊上來，一把摘掉張少祖的眼鏡，靠得極近的臉上是張看似微微發怒的臉，像在埋怨我為了誰這麼辛苦啊。
可張少祖太了解他了，他勾起嘴角，往後拉開一點距離，看著他笑眯一雙眼：「哇，陳醫生好辛苦。」
「你打算怎麼補償我啊張醫生？」一退便一進，陳占貼得極近，唇瓣靠著唇瓣、呼吸纏著呼吸，「他們那些人私下都叫你什麼？『話事人』？搞得跟黑社會一樣。」
張少祖縮短最後一點距離，「那就只好連本帶利都賠給你囉。」
／字數３１０１／
FIN。
*無菌手術衣：刷手人員（含刷手護師、手術醫師與助手）按標準動作刷完手以後穿上經滅菌過的手術衣、戴上手套後就算「無菌」，可以開始消毒、進行手術，鋪設出來的範圍就是無菌面。無菌範圍裡只有無菌的東西可以觸碰到無菌的東西，接觸到非無菌的物體即為汙染。
**流動護士：影劇裡通常不會被拍到的那個，某些地方稱巡迴護師，非無菌人員，遞無菌物品或器械、寫紀錄、數紗布數針數器械、不管出什麼問題都要負責解決的那一個。
刷手護士：影劇裡table上不會被注重的那個，無菌人員，負責遞刀遞針遞器械遞紗布、偶爾會被罵被摔器械但很重要的那個。
我終究還是對醫療趴囉下手了，一邊寫一邊困惑為什麼要給自己挖一個這麼麻煩的坑，但不寫又實在手癢www
部分內容參考了前幾年彰O和長O急診的事件，有興趣的可以自己孤狗一下新聞，後者那件事鬧非常大，非常精彩（然而我並不在這兩家醫院工作^^）
設定上張少祖跟信一是GS（General Surgery，台灣翻一般外科，香港好像跟中國一樣翻成普通外科？，範圍包含但不限於消化道、乳房、甲狀腺等），陳占跟雷震東都是泌尿科。
在手術過程中臨時有問題找其他科醫師來協助的行為我們叫table consult，常見於腹腔腫瘤病人打開腹腔以後發現腫瘤吃太深或太沾黏超出預期而需要其他科別的醫師來幫忙，很常是一般外、泌尿科、婦產科在互相協助，也有可能發生其他意外需要找其他科來處理的，但那個就、咳。
疝氣泌尿科可以開、GS也可以開，但腸子的部份理論上GS更專精，所以才會有臨時call阿祖來幫忙的情節（但阿占真的沒辦法自己處理嗎，我不覺得，他就只是找個藉口想找阿祖來而已：）
醫療的部份有盡可能找香港資料，但畢竟我也不是香港人不真的那麼清楚實際運作情況，特別是職位的上下階層關係和制度XD應該還是多少有些錯，再請熟悉這塊的人告訴我QQ
同時非常感謝evie大解惑，不然我這篇可能真的直接變台灣par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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