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城寨之圍城,主信洛信,自帶祖占,影版,除了玉儀、狄太與兩子沒有人死掉的宇宙。
☆私設跟私心一樣滿出來,時間軸極度凌亂,不曉得在寫三小,但反正我是寫得蠻開心的,希望大家都有看懂
☆非粵語使用者,裡面語感混亂,如果有錯用請務必告訴我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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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可是一年中的大事,月餅更是其中的重頭戲,送禮的、拜神的,各家各戶早早地就準備了起來。城寨本身就是一個大工廠,舉凡魚蛋糕餅、包裝加工,各式各樣的產品都能夠在這裡找到,更別提年節時候,不管平時在賣什麼,如今幾乎是人人都在揉麵粉,戶戶都在做月餅。
陳洛軍還是每天四處打工,只是從一天五份工變成了一天兩份——一早先到燕芬姐那做半天魚蛋,中午過後換到隔壁餅鋪再揉上一天的麵團,晚上下工了回七記冰室吃一碗信一替他留的糖水或宵夜,最後陪他巡過一輪冰室和飛髮鋪內外後再回樓上的小閣樓,那裡有張小小舊舊的馬扎床,容納他一個人剛剛好,躺下來、閉上眼,一天便這麼過了。
馬扎床四腳穩穩地落在地面,小閣樓有牆、有屋頂,能夠遮風擋雨,他可以安穩地在這裡睡到天光,比起在越南的日子不知好多少倍,他永遠感激。信一告訴他,讓他在這裡睡可是要他幫忙看住冰室的,這裡是他城寨福利委員會副會長的地盤,整個城寨一半的帳都收在那個小小的櫃檯下面,外人可千萬不能踏足。
洛軍問,那你還告訴我?我可是殺人王的兒子。
信一說,你是我兄弟啊,有什麼問題嗎?
通常陳洛軍回到冰室的時候還趕得及看最後半小時的《歡樂今宵》,那時店裡已經打烊,只剩幾名街坊、阿七、信一還坐在電視機前堅持要把節目看完,給陳洛軍留的飯菜就放在櫃台上,接著信一會拍拍他身旁的空椅子,幾個街坊挪一挪屁股清出個空間,那就是他的位置。
起初幾次洛軍很不好意思,龍哥找張床給他睡還不收他租他已經很感激,怎好夜夜都吃白食?藍信一笑說就往他欠龍哥的那筆債裡加啊,七叔也笑,說哪有的事,全都記龍哥帳上了。
陳洛軍嚇了一跳,吃了一半的雞鴨飯不敢再動,正巧見到穿著外出服要出門的龍捲風便囁嚅著要給錢,龍捲風還一臉莫名其妙,說那不是今晚沒賣完的油雞跟燒鴨嗎,阿七嫌丟掉太浪費,總要找人把它分食完。
是藍信一貪靚不愛深夜還吃東西,怕胖,說給洛軍正好,他運動量夠,而且肯定為了多賺點錢連晚餐都不吃。幾個來回以後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陳洛軍也不再推託,七叔給什麼他就吃什麼,偶爾和信一分食一碗他收租路上順便帶回來的糖水,就成了陳洛軍一整天最重要的一餐。
只是今晚的七記冰室很不一樣。
盧海鵬跟羅蘭的聲音從電視機裡傳來,隨即被三姑六婆的聊天聲和笑聲蓋過,陳洛軍轉過樓梯拐角踏進冰室裡,店裡竟一片明亮,還有不少人,三三倆倆圍著桌子,桌上滿是準備折成紙盒的紙板,成品半成品都有,在桌上地上堆積成山。
「洛軍回來啦,快來幫把手啊!」離門口最近的Lisa姐聽見腳步聲回過頭,見是洛軍便開開心心喊了一聲,他楞楞地應好,沒搞懂這滿室的人是什麼情況。
藍信一遠遠地朝他招手,指著他身邊的那個位置說,快把飯吃一吃,上工啦!
「這些是?」
五分鐘後陳洛軍洗完碗擦乾淨手坐回到藍信一旁,拿起桌上的紙板翻看,好在上頭幾個大字他還讀得懂:「月餅?」
「秋哥不知從哪聽來的消息,說雷震東的餅鋪要轉回香港,還拉了殺人王跟他一起賣月餅,便跟龍哥說龍城幫也不能輸,要叫上整個街坊一起趕工,」說到「整個街坊」時藍信一手指在虛空裡畫了個圓,接著又投入折紙盒的行列,「這些全都是今晚才趕印出來的紙盒,過兩天就要開賣了,快來幫忙折啊。」
什麼情況?陳洛軍滿臉茫然,雙手倒是自動自發地開始動作。顛沛流離這麼多年什麼工沒做過,折紙盒對他來說是一點難度也沒有,三兩下就上手,折得比信一還快,腦子卻還在慢慢轉:雷震東跟殺人王賣月餅?這就算了,現在連龍哥也要一起加入?
「還不就是看殺人王靚咯。」同桌的三姑替陳洛軍解釋一句,「聽說雷震東還想把殺人王的臉印在紙盒上,被他拒絕了——唉真可惜。阿占是真的靚仔,印他的臉可以多拉多少客人啊。」說著又偷眼去看陳洛軍。洛軍這乖仔,怎麼說也是阿占的仔,打扮打扮下應該也是挺不錯的吧?
藍信一把她面前的凍檸茶塞進她空出來的右手:「喝茶啦三姑。我們洛軍就算光頭也很靚的。」
陳洛軍有時候想不太明白,怎麼城寨裡的人這麼輕易地就接受了他是青天會殺人王的兒子,卻加入龍城幫這件事情。
他聽說過幾件殺人王的事蹟,在他堅決要留在城寨、要跟著龍捲風以後,從信一、從十二、從街坊們口中聽說的,關於阿占當年如何得到「殺人王」這個名號、關於殺人王與龍捲風幾十年的恩怨、關於龍捲風如何在天后廟裡和殺人王打上一天一夜才將九龍城寨自青天會手中搶下來,以及雷陳兩家如何敗逃南洋的事情。
而那後來的故事他便知道了。他和阿媽偷渡到越南,他的記憶裡沒有過「陳占」這個人,他不曉得青天會是什麼、亦不認識雷震東和龍捲風是誰,只依稀記得阿媽曾經說過的一些港城舊事。
彼時他想,有朝一日他也要回到香港去。去看看阿媽口中那個漂亮繁華的、生機蓬勃的香港長什麼樣子,那裡的人是不是又像她說的一樣,直率但善良。
只是她永遠留在了越南,沒能陪他長大。
然後他坐上那艘擁擠的、破敗的難民船,一路飄搖,碰上了大老闆和王九,再誤打誤撞進了城寨、遇見藍信一和龍捲風,給了他幾份工、給了他一碗飯,還有一張床,告訴他,休息夠了就繼續走你的路吧。
可是他的路在哪裡呢?
他的前半生一心一意只想要活下去,去香港,活下去——現在他都做到了,甚至還找到了足以安身的地方。這裡的人不介意他的出身,當他是兄弟,有什麼好吃好玩的絕不會少他一份,他又怎麼能夠拋下他們離開?
——那時候,在茶餐廳的包廂裡,他是這樣和陳占、和龍哥說的。
那個留著一嘴小鬍子的男人聞言大笑,拍著他的肩胛說好!不愧是我兒子,這點像我!
接著又去勾龍捲風的臂膀,說阿祖,我仔就給你囉,當初說好的嘛。
你真的神經病吧,龍捲風罵他,復又揚起一個無奈的笑,甩開被陳占勾住的左臂向後拉,擺出旋風拳的架勢;陳占見狀跟著笑,紮穩馬步,準備迎接龍捲風的拳,一雙黑黝黝的眼晶亮亮的,寫滿了興奮。
陳洛軍一個箭步衝上前,擋在兩人之間,瞪著他親生老爸像是陳占才是他的殺父仇人……喂喂反了吧!陳占大聲嚷嚷,面上倒是不見生氣的樣子;龍捲風揚著嘴角拍陳洛軍的肩,說沒事啦,不好在人家餐廳打起來呀,你先回城寨吧。
「真的沒事嗎龍哥?」洛軍皺著眉看他,語氣滿是擔憂,龍捲風轉頭,陳占也用一模一樣的眼神看他,可龍捲風怎會看不出他眼底的戲謔?那分明是想看好戲的眼神。
他瞪他一眼,對著陳洛軍擺擺手,「沒事。我跟你老爸還有話說,晚點就回。有事就先找信一。」
陳洛軍三步一回頭,陳占給龍哥沏茶的動作熟練,龍哥從陳占面前的蒸籠夾燒賣的姿態也自然,似是已做過了上百回。
兩人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蕩然無存,龍哥說沒事,那就是真的沒事吧。
×
回到現在。
已是深夜,紙板已經全數變成折好的紙盒,《歡樂今宵》也早已播畢,幾位阿姑阿嬸幫著把紙盒疊成一沓沓壘好堆在冰室牆邊,便要各自回去自己的一方天地。
藍信一巡了最後一遍冰室,鎖好門和抽屜,上樓時便看見陳洛軍坐在他的馬扎床上,黝黑的眼睛在夜裡依然明亮,看著他像在等他來。那眼神沒由來地讓他想起小時候餵過的流浪狗。
他走過去,在陳洛軍身邊坐下來,「想什麼?」
「殺人王……阿占,是個什麼樣的人?」
人們說殺人王是青天會最鋒利最好用的刀,雷震東指誰便殺誰,不問緣由不管是非,而雷震東便是靠著這一把刀在九龍城穩坐。
「……不是個好人,但大概也不是壞人」,想了很久以後藍信一說。
作為龍捲風的頭馬,藍信一當然見過殺人王,對方僅是站著也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他大佬卻是神色自若,帶著他逕直走過。
那時藍信一還不過是個少年,剛開始跟著龍捲風在城寨內外跑,隔著條街見到傳言中的殺人王阿占遲疑了一下,小小聲問龍哥那就是殺人王啊?……怎麼好像和秀河嬸說的不太一樣?
龍捲風便問他秀河嬸都說什麼了?
藍信一歪著頭把阿嬸說的一股腦兒都講給龍哥:那人好陰沉好殘忍的,惹他發怒拿刀就砍,身上長年都飄著一股血腥味,離得近一點就能聞到……
於是龍捲風就笑,人家說什麼你就信啊?又指指他的心口:你要自己去看。
過兩天他在飛髮鋪裡見到殺人王,店裡沒有其他人,而傳言中和龍捲風惡鬥好多年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給龍捲風剪髮剃鬚。銳利的刀鋒在脆弱的頸項遊走,那可是稍有不甚便要人頭落地的事,可陳占卻像沒事人一樣,拿著本公仔書慢慢翻,看到精彩處還非要拉著龍哥一起看。
藍信一倍感衝擊,趁幫龍哥洗毛巾時偷偷摸摸透過鏡子偷瞄兩人,卻在鏡中對上殺人王似笑非笑的眼。他說,你就是信一啊。
然後招招手要他過來,「你靠近點……你聞,我身上有沒有血腥味啊?」
藍信一脹紅一張臉,在背後講人壞話還被本人知道讓他尷尬得不行,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最後還是龍哥開口替他解圍:「你不好欺負我頭馬啊,他未來可是城寨的大佬。」
只是藍信一過了很久都沒有想通,他那句話明明是跟龍哥講的,為什麼陳占會知道?
但他還是隱約猜到了龍捲風和殺人王的關係似乎遠沒有大家說的那樣差,殺人王似乎也不是真的那麼壞。龍哥後來才告訴他十年前那場大戰後的事情,城寨最後由龍捲風接管,陳占帶著妻小去南洋,後來又獨自一人回到香港。彼時青天會形同覆滅,雷震東和僅存的舊部轉往澳門,後來似乎漂白成功改賣起唐餅;陳占回來後放話從此不再過問江湖恩怨是非,在城寨外買了棟樓,這之後近二十年,他竟也真如當初所說一般,悠哉悠哉地過他的閑散日子。
難道他是好人嗎?可他殺了秋哥的妻小,還壞了Tiger哥的右眼和聲帶。
這樣就是壞人嗎?但龍哥每次見到他的時候總是顯得很放鬆,閒話些日常瑣事,笑起來的時候兩個人的眼角眉尾都彎彎的,像魚缸裡的金魚尾,漂亮又柔軟。
模稜兩可的回答大概讓陳洛軍很困惑,藍信一看著他的表情噗哧出聲。
這個問題他其實也沒有答案,「他可是你老爸。」
「我不認識他。」陳洛軍接得很快,「我從有記憶以來就只有我媽跟我,後來她死了,我被不同人家收養,四處流浪,我只知道我在香港出生,我爸是誰、做什麼,我通通不曉得。」
「好不容易在這裡可以有個家,我不想再走。」
「那就留下來,跟我吧?」藍信一伸出手,看向陳洛軍,迎著窗外漏光的漂亮黑眼睛滿是柔軟,「我可是城寨福利委員會的副會長,跟著我保證沒有人敢欺負你。」
雖然本來就也沒有人會欺負陳洛軍,藍信一心道。他經常在收租、巡邏時遇上扛著各種東西在樓道間穿梭而過的陳洛軍,偶爾也能聽見各家東主們稱讚他做事俐落又勤快,他心底那個小小的驕傲的小人便會挺起胸膛笑得得意,想,那當然,我藍信一看上的人怎能不優秀?
「可是我答應過龍哥……」
「哎呀,跟我和跟龍哥都是一樣的嘛。」藍信一咧開一個燦爛的笑,撬自家大佬牆角的頭馬一點也不心虛,握住陳洛軍的手搖晃,手臂貼著手臂,「就這麼說定囉。」
慵慵懶懶的尾音拉得長長的,在耳裡、在胸膛裡繾綣纏綿,繞得陳洛軍一陣暈眩,只能稀里糊塗地說好。
隔天就連燕芬姐的魚蛋工場都加入做月餅的行列,魚肉換成了麵粉和鹼水,在攪拌機裡攪成糰,一旁的魚蛋妹將蓮蓉和蛋黃放入桿成圓的麵皮裡,捏成球、放進模具裡壓一壓,接著送到隔壁余叔的烤爐裡,再出爐時便是一個個形狀漂亮的月餅。最後回油的時間也不能馬虎,層層關卡,每一個步驟都好重要,余叔一邊和豬油一邊和陳洛軍講:月餅要好吃最重要的就是配方,這次是龍哥要和阿占打對台我才把這家傳秘方拿出來,不然是沒可能公開的!
「這麼重要的東西……」
「龍哥要,有什麼好不給的!」他一拍大腿,「若不是龍哥趕走了青天會,我們哪會是現在這種日子!」
「就是。」三姑接過話頭,又講起了當年雷震東多惡、青天會多惡,「不過呢,洛仔啊,你老豆他也算是有苦衷的啦。他也是聽雷震東的話做事而已嘛。」
「他以前住我家隔壁,我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啦。阿占年輕時候多靚仔啊,好多女仔喜歡,結果就是一天到晚被人找麻煩,後來跟了東哥才漸漸沒人來惹他。」
「那他……是怎樣的人?」
「嘩。」三姑愣住,連手上揉麵團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隔了好久才想起來要繼續動作,「是個心腸很軟的人哦。」
余叔遲疑幾秒,點點頭,算是同意了這個說法。
「大家都喊他殺人王,說他手起刀落、殺人不眨眼,可他來收租時都會偷偷替交不出租的人免掉尾數。真有鬧事的也是問清楚了才處理,一刀斃命,不搞虐打那一套的。」
一刀送上路,對被青天會抓住的人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雷震東手上多的是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方法,人命於他不過草芥,而他便是那個俯瞰萬物的神祉。劊子手便是陳占。殺人王阿占。
是以後來人們多支持龍捲風和他的龍城幫,對於他佔下這座城幾乎毫無異議,於是一轉眼,三十年便過去了。
話題後來被騎車送紙盒來的藍信一打斷,他從摩托車上下來時還拎著瓶插好吸管的綠寶,狀似隨意地走過來往陳洛軍身旁一站,再順勢把玻璃瓶遞到他嘴邊。嘴上說著「我來督工,這些月餅要掛龍城幫的名字,千萬不能隨便」,三姑和余叔卻只是抿著唇笑,連魚蛋妹的視線都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是誰眼裡只有有情人而不見餅呀,送紙盒這種小事又哪輪得到藍信一這個頭馬來做呢?
城寨這麼小,哪有什麼祕密藏得住。
被餵食的人卻不疑有他,啜一口橙汁道一聲謝謝,汗濕的臉和眼睛都晶亮亮的,又繼續埋頭桿麵糰。
城寨內忙著做月餅,城寨外則趕著吉時搭出棚架和攤位。
隔著鐵絲網遙遙相對的便是陳占的樓,樓外已經架好了桌子,雷家餅舖的糕餅一盒一盒鋪滿桌面,打著澳門第一餅的旗幟,還有個好靚仔的陳占站在攤前收錢,自是吸引不少人潮駐足;這邊廂,十二少帶著幾名架勢堂的兄弟代表Tiger哥過來幫手,站在空地前指揮馬仔桌子怎麼擺、餅盒怎麼放,「左邊再高一點……太多了回來點,好好好就這樣!」
等藍信一騎著車風塵僕僕趕到的時候攤子已經架好了八成,風格和他廟街還頗為相似,見到人來,十二少對著他從小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朋友揚揚下巴,一張臉眉飛色舞:「就說還是得要我廟街十二少出馬,怎麼樣?」
十二少親自出馬豈會不好?紙盒被哪個手巧的馬仔擺出一隻龍的造型來,拔桌而起,耀武揚威;高掛的霓虹燈牌是近期流行的款,接上電以後亮得十里外都看得到,藍信一滿意得不得了,勾著十二少的肩吹口哨:「不愧是我兄弟!」
是龍捲風出來見到這張揚模樣忍不住在心底扶額,可來自Tiger的好意他也不好拂面子,便由著兩個後生仔去了。
狄秋親自送來鮮花素果,張羅著敬天拜神的事宜,他向來虔誠,交給他龍捲風很放心,跟著站在香案中央高舉著香唸唸有詞,再對著天地彎下腰,求一個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便是開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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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Tiger送的那盞巨大的霓虹燈,吸引來不少帶著一顆好奇心、無懼「九龍城寨」名字前來嚐鮮的人。低廉的人力讓城寨在年節前後成為外頭各大餅舖的代工坊,而如今不過是換上自己的名字,品質不變價格更低,反成了一大賣點。
人多便易生事,城寨第一次有這種活動,內部組成本又複雜,龍捲風作為治安委員會會長、實質上的龍城幫話事人,自是必須在場——一來鎮住場子,免得有人不長眼,以為能趁亂偷點好處;二來招攬生意,龍城幫的龍頭親自站在攤前,誰不買單?
各家社團也紛紛派人來,龍捲風和藍信一忙著招呼,狄秋作為白道的代表也四處與人寒暄;十二少身為半個城寨人,由藍信一親自指定和幾個叔嬸一同擔起算錢的重責大任,現正埋沒在人潮裡忙得焦頭爛額。
「龍哥好大的面子喔,東哥開店都沒這麼多人。」
送走帶著他家頭馬來、也不知是祝賀還是看戲的果欄大老闆,龍捲風趁空檔躲來角落喝口茶,卻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回過頭,一身黑色毛領皮氅、梳油頭留小鬍子的男人不知何時穿過鐵絲網的缺口,站在他身旁,見著他的眼便笑。
「哇,殺人王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不怕被發現?」
「你會罩我的嘛。」陳占說,一邊將手裡的紙盒遞去。龍捲風左右探看,對方半個身子都藏在陰影裡,他們又在人群外的偏僻角落,想應是不會被發現,這才接過來,「……還以為在賣粉。」
「比那種東西好啦!」
紙盒自然也是月餅,外頭還印著大大的雷家餅鋪的招牌,龍捲風不意外,只是氣依舊不打一處來:「殺人王這是來搞事的?」
「什麼話,中秋賀禮啊!」
「未免太早,現在也才八月初。」
「過節都要提早的嘛。」陳占說完一頓,往人群聚集的方向張望,看見信一、看見狄秋、還看見了Tiger家那個歡脫的頭馬,偏偏不見他想的那個人,「怎麼不見洛軍?」
「敢情是來看陳洛軍不是來看我的啊?」
「阿祖又不會不見。」
「好啊,我現在就去找人把我那間屋的所有窗戶都封死。」
陳占笑起來,「那就只好有勞阿祖來我的樓了——空間更大!」
他們都知道張少祖絕不會封掉窗戶或那扇紅色大花籠,亦如同張少祖怎麼會不明白為人父親的總是想找機會看看自己失散多年的兒子過得好不好。
是他害得玉儀和洛軍流落到越南,和玉儀母子倆走散以後的頭幾年陳占還會想盡辦法聯繫,後來想,也好,就讓他們在越南好好生活,永遠也別和香港、和黑社會扯上任何關係。
怎料事情並不按照他想的發展,最終陳洛軍依舊回到了香港,甚至進了城寨,遇見了信一、認識了龍捲風,然後在這裡留了下來。
天註定,他總會想起張少祖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他們的命運註定要像這般緊密糾纏,絲絲縷縷纏綿不止。
話說到一半便看見話題中的人物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裡。
陳洛軍還穿著那件藍信一淘汰的粉色舊POLO衫(信一總嫌它醜,陳洛軍回,它沒破就還能穿啊?上工穿那麼好看做什麼?),肩上扛著兩摞餅,越過人潮走到藍信一旁邊,好好地交給了買餅的阿姨。
阿姨笑笑地讚了句什麼,藍信一反應快,哄得阿姨臉上笑容更甚;陳洛軍木訥陪笑,見阿姨懷裡的餅盒疊得太高不好走路便要去幫她拿,另一邊正在付錢的年輕小姐看到了急忙跑來要接手,原來是她女兒。
女仔巧笑倩兮,阿姨來回看了眼便問陳洛軍有沒有拍拖對象啦?陳洛軍還沒反應過來,藍信一便先替他回答了:「他有鍾意的人啦。」
哎呀真可惜,女仔大大方方講,笑了笑,最後揮手和他們道別。
「年紀到了,懂拍拖了?」
遠處的對話被這一頭的武林高手一字不漏地聽去,兩位老豆一個挑眉一個笑,江湖人聞之色變的殺人王抓著他傳說中的死對頭八卦:洛軍鍾意的對象是誰?阿祖快告訴我!城寨裡哪有龍捲風不知道的事情,跟我說啦阿祖!
的確沒有什麼龍捲風不曉得的事情,例如自家頭馬眼饞他的好兄弟還自以為藏得很好之類的。
有情人的眼神怎麼藏得住,何況還是像他們這樣日日夜夜親密相處的「好兄弟」?
又是那一句天註定,龍捲風察覺了以後只能在心底感慨,接著又偷偷笑起來,藍信一的樣子是否像極了三十年前的自己,周遭人看自己是否也是這樣,帶著笑,嘆一句唉呀年輕真好。
年輕真好,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揮霍,有僅憑一身熱血就能勇往直前的勇氣,深更半夜穿過重重樓道只為偷偷摸摸見上一面,兩個人窩在狹小的床上共享一根菸,什麼都不做也覺得快樂。
還能是誰呢,龍捲風看著往藍信一手裡塞汽水的陳洛軍,緊接在那之後是十二少伸手向陳洛軍討一瓶可樂卻不得的哇哇大叫,他轉頭和陳占對上眼,勾起嘴角,對方大眼睛裡的困惑很快就被了然填滿,陳占大笑起來,學著張少組的語氣說一聲天註定。
——可不是嗎。
只是陳占這麼個大活人出現在城寨裡還是難以瞞過其他人。狄狄第一個發難,站在龍捲風和陳占之間:「你來做什麼?踩場嗎!城寨可不許你胡來!」
「來送禮啊。」他指著龍捲風懷裡的餅,滿臉無辜模樣。
「你……!」狄秋看見上頭雷家的字樣氣極,掄起拳就要往陳占臉上摜,龍捲風輕輕一掌搭在他肩上,「好啦阿秋,算啦。和氣生財啦。」
年輕一輩的也被這陣動靜吸引過來,藍信一視線在幾個大佬之間來回,好聲好氣喊了聲占哥,然後是十二少;反倒是陳洛軍,訥訥的,不確定自己要喊什麼,看看龍捲風又看看陳占,最後跟著信一,細細聲喊一句占哥。
「喂,」突然,龍捲風說,「中秋夜,來城寨吃飯吧。」
他的視線掃過狄秋、掃過陳占、掃過信一洛軍和十二,「再叫上Tiger就齊人啦。」
中秋夜就該熱熱鬧鬧的不是嗎,他幾乎可以想見到時候場面會有多混亂:阿秋轉做房地產以後便一副正經做派,長衫長褲一絲不茍,然而龍捲風怎麼也不會忘記他喝醉了以後就愛抱著酒瓶高歌,好在他歌喉還不錯,情歌總能唱得深情款款,就是老是在唱到一半時抱著他和Tiger哭,嚷著要給阿蘭報仇;Tiger倒好,喝多了就是坐在角落發呆,醉了倒頭就睡,什麼地方都行,睡著了便什麼也不管,包括已經開始鬼哭神號的阿秋。冤有頭債有主啊,是該換個人來面對他這個酒量不怎麼樣的兄弟了。
信一真醉了會褪去平日裡所有的精明,老實的很,問什麼便答什麼,要套話就要趁這時候;洛軍醉了也和平時一樣,乖乖巧巧坐在椅子上,讓做什麼就做什麼;素來沒個正形的十二反倒變得收斂,更像是個可靠的頭馬。
至於阿占?哎呀那可就精彩了,年輕時候的陳占可是整個九龍舞廳裡最耀眼的存在,舞姿和刀法一樣足以大殺四方,無人不識陳占的名號,現在也就偶爾他喝醉時還能見識見識。洛軍說他不認識他老爸,這會是個不錯的開始吧?
訂一桌好菜、叫一箱好酒吧,美酒佳餚、親友手足就在眼前,而天邊一輪明月高掛,好一個圓圓滿滿——在藍信一十二少的歡呼和狄秋陳占的爭吵聲中龍捲風笑起來,忽然無比期待今年的中秋節。
FIN。
是誰一篇中秋賀文寫到中秋都過了一個半月了才寫完?是我QQ
寫不到1/3就開始放飛自我了,真的不管不顧一通瞎寫連字數都很放飛,大家自己看著辦蛤(太晚了###
還喜歡的話請不吝給我個心心♥
我發誓我最一開始真的只是想寫龍哥跟占哥賣月餅的搞笑文,但不知道為什麼寫到一半陳洛軍就衝出來了,這篇就變他的了,我真的攔不住
靈感來源來自某一天看著翠上港家太太們在講美心和皇玥的代言人分別是城和古的時候突然很想看龍哥和占哥出來叫賣月餅、打對台的畫面,那之後我竟然還進行了兩次在台北街頭尋找城和古的人形立牌的活動,非常神經病但非常快樂:)
放一下設定:
洛軍30、信一27左右
龍哥55,占哥58
陳占逃亡10年後就回到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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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途中正好跟妮妮月月聊到,順便紀錄一下我一直想講但不知道要發在哪裡的東西
先利申:我只有看電影,接下來提的一切都只是我個人看完電影後的感覺,或者說腦補,這個IP個人傾向電影歸電影、漫畫歸漫畫、小說歸小說,畢竟後兩者融入了不同人、許多人的想像與理解(特別是電影),於我而言那已是另外一部作品,三者無關。所以為了避免被影響得太深我應該是不會去看原作小說或漫畫了,然而寫出來的東西可能還是多少有被影響到,大概是互相參考的概念,就跟我寫電影同人還是會塞進一點演員梗一樣的意思←
我一直隱約覺得東管理城寨和青天會應該是屬於非常獨裁專制到有些殘酷的那一種(所以在寫這篇的時候有塞一點這個設定進去),可是你自己的幫派要怎麼管其他人管不著,但城寨不屬於他私人,所以在他「統治」下的寨民民怨四起,最後推了個龍捲風出來,一方面是因為龍捲風是其他人裡最強的,一方面也是因為龍捲風自己也看不慣這種管理方式,於是三十年前那場大戰就頗有一個革命的味道,所以他才會說「我一定要殺了雷震東」;
而後來換成龍城幫,雖然一樣是黑社會,但龍哥相對民主很多,對平民而言也是親民和善的,即使是法外地帶感覺也頗為放任(特指黃賭毒或其他遊走灰色地帶的東西,他不以此為生,也不鼓勵、不干涉,不擋人財路,前提是別影響一般人),至少寨民們是願意給他管的,所有人都能換取一個喘息、安生的機會
至於阿占,基於他是阿祖好友、知己,雖然電影裡什麼都沒講但我覺得他應該並不完全認同東哥的作法,尤其是他得令要殺狄秋老婆小孩之前轉頭看東哥的那一眼、那張臉,真的很耐人尋味
我個人理解是陳占不得不照東哥的命令,不管是什麼理由(月月說她覺得是東想激化祖、秋乃至整個龍城幫和占之間的矛盾),他今天就是必須聽話;但他個人想法和阿祖是比較相似的,也更認同阿祖的作法,可他今天就是青天會的人,所以他只能對阿祖說,如果你要殺雷震東,那就先殺了我。
可與此同時,甚至可說在此之前他就明白不能把老婆小孩留在青天會、留在雷震東手上,所以天后廟裡的遺言才會是要阿祖送他老婆小孩走,因為比起陰暗暴虐的東哥,顯然阿祖更值得信任——各方面來說。
而陳占從一開始就沒有要選擇活下來。
唉什麼時候能看到《龍頭》!!(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2024/10/30